我在缅北当猪崽那些年 第15章：鱼上钩

下午三点二十分，阿杰突然坐直了身体。

他盯着电脑屏幕，呼吸变得急促起来。

陈望侧目看去，看见阿杰的聊天窗口里，那个成都女老板的头像在疯狂跳动。

“她回消息了。”阿杰的声音压得很低，但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。

陈望凑过去。屏幕上最后几条消息是昨晚的：

陈望（林国栋）：“项目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？我朋友说名额最晚保留到明天中午。”

女老板（凌晨1:23）：“我查了一下这个项目，网上信息不多，但看起来确实正规。就是……一百万不是小数目。”

陈望（今早8:00）：“理解。投资谨慎是对的。

不过说实话，要不是老朋友的关系，这个项目根本不会对外放名额。我今早已经把三百万打过去了。”

之后女老板一直没回复。

直到现在，下午三点二十，她发来一条新消息：

“林先生，我决定了。一百万，我投。”

阿杰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足足五秒，然后才重重敲下：“你确定吗？虽然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，但毕竟是你自己的钱，还是要慎重。”

典型的欲擒故纵。

陈望看着阿杰面无表情地打出这些字，心里泛起一阵恶心。

这种恶心既是对阿杰，也是对自己。因为再过不久，他也要做同样的事。

“我确定。”女老板的回复很快，“其实昨晚我就想好了，只是还有点担心。但今天上午我给我儿子打电话，他说支持我，说我该为自己活一次了。”

陈望的喉咙发紧。

他想起这个女人之前说过的话，儿子在国外读书，很少联系她。

现在，这个疏远的儿子难得的支持，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“那好。”阿杰打字，“我把朋友的助理微信推给你，你加他，他会告诉你怎么操作。记住，别说是我介绍的。”

“嗯，谢谢您，林先生。真的，很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。”

“客气了。希望我们都能赚到钱。”

对话结束。

阿杰靠在椅背上，长长吐出一口气。

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——有释然，有兴奋，但最深处的，是一种陈望看不懂的空洞。

“成了。”阿杰说，声音很轻。

“接下来呢？”陈望问。

“接下来就是技术部的事了。”阿杰点开一个内部聊天软件，给一个叫“技术支援”的账号发了条消息：“鱼上钩，准备收网。”

不到一分钟，回复来了：“收到。推客服号：zsinvest88。”

阿杰把那个微信号推给了女老板。几乎同时，女老板回复：“加上了，对方正在和我沟通。”

“等吧。”阿杰从抽屉里摸出半包烟，递给陈望一支，“快的话今天，慢的话三五天。这种中年女人一旦决定，不会拖太久。”

陈望接过烟，两人凑在一起点着。

烟雾在工位上缭绕，旁边的监工看了一眼，没说话——阿杰是老员工，有抽烟的特权。

接下来的一个小时，陈望继续和自己那几个“潜在客户”聊天。

但他的注意力一直没法集中，脑子里全是那个女老板。

她在干什么？是在转账吗？转账的时候会不会有一丝犹豫？

转账后，发现被骗的时候，会是什么反应？

下午四点十分，楼层另一头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欢呼。

所有人都转头看去。

是第三排靠窗的一个工位，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正盯着电脑屏幕，双手握拳，整个人都在颤抖。

监工快步走过去，俯身看向屏幕。几秒后，监工直起身，拿起对讲机：“龙哥，四组刘强，开单了。金额……八十五万。”

对讲机里传出一个声音：“知道了。按规矩办。”

整个楼层的监工都围了过去。

疤脸也从楼梯冲了上来，脸上带着那种熟悉的、贪婪的笑容。

“强子！可以啊！”疤脸用力拍着那个叫刘强的男人的肩膀，“八十五万！提成八万五！”

刘强的脸涨得通红，嘴唇哆嗦着，想笑又笑不出来，表情扭曲得像要哭。

陈望注意到，他的手指在剧烈颤抖，指甲缝里全是泥垢。

那是长期不洗澡，又在电脑前不停敲键盘留下的。

“谢谢……谢谢疤哥……”刘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。

“谢我干嘛？是你自己有本事！”疤脸掏出手机，拨了个号码，开了免提。

电话接通，龙哥的声音传来：“说。”

“龙哥，刘强开了八十五万的单，八万五已经打进他卡里了。”疤脸的声音满是谄媚。

“嗯。让他今晚去‘极乐坊’放松，记我账上。”龙哥顿了顿，

“另外，告诉他，如果能连续三个月月业绩过百万，我提拔他当组长。”

电话挂了。

疤脸收起手机，脸上的笑容更深了。

他转向刘强：“听见没？龙哥亲自发话，今晚极乐坊，所有消费算龙哥的！还有，好好干，组长位置在向你招手！”

刘强的眼睛亮了。

那是陈望在这个楼层里很少见到的光，不是希望，不是喜悦，而是一种扭曲的野心，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。

“我会的！我一定好好干！”刘强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，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亢奋。

“所有人，停下手里的活！”疤脸扯着嗓子喊，“都看过来！”

键盘敲击声渐渐停息。两百多双眼睛看向中央。

有些人眼神麻木，有些人露出羡慕，还有几个眼里闪过嫉妒——那是开了单但没这么大的。

“看见没有？这就是榜样！”疤脸把刘强推到人群中央，

“八十五万！提成八万五！只要你有本事，在这里，钱不是问题！”

他开始鼓掌。

监工们跟着鼓掌。

然后，整个楼层都被掌声淹没了。

但和上次一样，这掌声里听不出多少真心，更像是一种必须完成的仪式。

陈望也跟着拍手。

他看着刘强站在掌声中央，脸上的表情从亢奋渐渐变成一种迷茫，像是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，为什么会为这种事被鼓掌。

“好了，继续工作！”疤脸挥挥手，“强子，你今天可以提前下班。去吧，好好享受。”

刘强像是梦游一样，被两个监工簇拥着往楼梯口走。

经过陈望工位时，陈望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浓重的汗味，还有……一股淡淡的血腥味。

他低头看去，发现刘强的裤脚上有暗红色的斑点，已经干了。

“他受伤了？”陈望低声问阿杰。

阿杰头也不抬：“昨天晚上被关禁闭了。因为连续三天没开单。”

陈望沉默了。

他看着刘强消失在楼梯口，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：

这个男人今晚去“极乐坊”，会怎么花那八万五？

会像王浩一样，一夜输光，然后欠下更多债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