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夜隐纪·敬原神·赤龙与樱狐 第25章 炽梦余烬1

炽梦余烬

稻妻，鸣神大社深处，属于八重宫司与修斯大将的居所。

夜色如墨，万籁俱寂，仅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吹过神樱的沙沙声，以及室内熏香炉中安神香料燃烧时细微的、令人心静的哔剥声。神子已然入睡，呼吸均匀悠长，蜷在修斯身侧，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搭在他的手臂上。修斯平躺着，赤红的竖瞳在黑暗中静静睁开，望着天花板繁复的木质纹路。他并不需要太多睡眠，更多时候只是闭目养神，或者像现在这样，沉浸于某种放空的状态。

然而今夜，一种莫名的不安，如同深海中悄然上浮的泡沫，搅扰着他意识的平静。并非外界的威胁，也非身体的异样，更像是……沉睡在血脉深处、被漫长岁月尘埃覆盖的某种记忆碎片，在静谧的夜晚悄然松动、翻腾。

他闭上眼，试图将这股莫名的躁动压下。但意识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，逐渐沉沦，脱离了现实的锚点，坠入一片灼热、猩红、充满硫磺与灰烬气息的混沌之中。

梦境·璃月·久远的过去

这里不是稻妻，没有温润的海风与萦绕的雷云。空气干燥得能点燃，吸入口鼻都带着滚烫的砂砾感。天空是永恒不变的暗红色，浓烟与火山灰构成的厚重云层低低地压着大地，遮蔽了日月星辰，只有偶尔撕裂天穹的赤红闪电，或远方地平线上永不熄灭的地火之光，能提供些许照明。大地是焦黑的，布满了狰狞的裂痕，从中汩汩流淌出暗红色的熔岩，如同大地上永不愈合的伤口，散发着毁灭与死亡的气息。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、金属烧熔的焦糊味，以及……淡淡的、被高温蒸干的血腥味。

这里是璃月的西南边陲，一片被狂暴的火元素力彻底扭曲、生灵绝迹的绝地。而在绝地的中心，矗立着一座无比巨大的、不断喷发着黑烟与烈焰的活火山——这里，是“修斯”的巢穴。或者说，是此刻梦境中，那头庞大、古老、只想蜷缩在自己领地内沉睡的白鳞火龙的栖身之所。

不，或许不该称之为“巢穴”。对那时的他而言，这里只是“所在之处”，一片被他力量侵染、因而也勉强能隔绝外界大部分侵扰的灼热领域。他盘踞在火山口深处沸腾的岩浆湖中，任由炽热的熔岩包裹着他坚不可摧的鳞甲。他不想争夺什么，不渴求信仰与子民，对所谓的“尘世权柄”更是毫无兴趣。漫长的生命赋予了他力量，也消磨了大部分对外界的好奇与欲望。他只想守着这片灼热、荒芜、但至少“安静”的领地，陷入或许持续数百年的沉眠，让时间在岩浆的翻涌中无声流逝。

然而，“平静”是一种奢望，尤其在那个被称为“魔神战争”的、最为疯狂的年代。

贪婪，是刻入某些生灵骨髓的原罪。尤其当它们自诩为“魔神”，拥有力量与野心时。修斯身上流淌的、源于古老元素创生物的磅礴火之力，对那些渴求力量、企图在乱世中攫取更多权柄的魔神而言，是难以抗拒的诱惑。吞噬他，或许就能掌握更暴烈、更接近世界本源的火之权能；奴役他，便能获得一尊无可匹敌的战争巨兽。

于是，侵扰开始了。

最初是一些被欲望蒙蔽了理智的妖邪、畸变的魔物，如同嗅到腐肉的鬣狗，试图从这沉睡的巨龙身上撕下一块血肉。它们无声无息地潜入灼热之地，然后被无处不在的高温点燃，化为飞灰，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。修斯甚至未曾睁眼，只是翻了个身，激起的岩浆浪潮便将它们彻底吞噬。

但这并未能阻止后来的“访客”。更强大的存在接踵而至。有的是形态扭曲、由纯粹恶念与元素力拼凑而成的魔神眷属，它们驱动着扭曲的法则，试图污染岩浆湖，从内部瓦解修斯的领域；有的是狡诈的、擅长精神侵染的梦魇之魔，它们化作无形之质，想要潜入巨龙沉眠的意识，播撒恐惧与疯狂的种子；更有甚者，是那些对自身力量颇具信心的魔神，它们直接降临，以恢弘的姿态宣告主权，要求修斯“献出力量的核心”或“臣服为仆”。

对于前者，修斯通常以更狂暴的烈焰回应，将眷属与梦魇焚烧殆尽，连其依附的法则碎片一同炼化。对于后者那些聒噪的“魔神”，他的耐心更为有限。一次，某个自称“熔山之主”的魔神，驱使着如山岳般的熔岩巨像前来征讨，声震四野。修斯从岩浆湖中抬起头，赤红的竖瞳冰冷地瞥了那喧嚣的蝼蚁一眼，然后，朝着对方喷出了一道凝练到极致、颜色近乎纯白的吐息。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，那尊熔岩巨像，连同其内藏匿的魔神意志，在接触到吐息的瞬间，便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字迹，悄无声息地汽化了，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。天地间，只余下那道吐息划过天空留下的、久久不散的灼热波纹，以及死一般的寂静。

他用最直接、最暴戾的方式，宣告着自己的领域不可侵犯，以及对所有觊觎者的极度厌恶。

然而，杀戮与毁灭，并未带来安宁，反而引来了更多、更烦人的苍蝇。他就像一座散发着诱人香气、却布满致命尖刺的肉山，不断吸引着那些自不量力、或被贪婪彻底吞噬的掠夺者。有些魔神甚至学会了联手，虽然它们彼此间也充满猜忌，但在“瓜分古老火龙力量”的诱惑下，暂时达成了脆弱的同盟。

战斗变得频繁，虽然每一次来袭者最终都化为了火山灰烬的一部分，但修斯渴望的“沉眠”被彻底打碎了。他被迫一次次从岩浆中苏醒，应对这些无休止的、令人作呕的侵扰。烦躁如同不断滴落的水，侵蚀着他本就不多的耐心。火山因他情绪的波动而变得更加不稳定，喷发的频率和强度与日俱增。炽热的岩浆流肆意奔腾，吞噬着本就荒芜的大地，甚至开始向边缘那些侥幸在恶劣环境中存活的、渺小人类的聚居地蔓延。

他并不在乎那些蝼蚁般的生命。他们的存亡，与他何干？是那些贪婪的入侵者打破了平衡，带来了毁灭。要怪，就去怪那些不知死活的蠢货。他只想被留下，独自一个，在这灼热的地狱中，获得片刻的、不被惊扰的寂静。

可是，寂静愈发遥远。厮杀、咆哮、元素对撞的轰鸣、濒死的哀嚎、火山爆发的怒吼……这些声音交织成一首永无休止的、令人疯狂的交响乐，日夜回荡在他的领域周围。空气不再仅仅是灼热，更充满了躁动与暴戾的能量乱流。大地在哀鸣，天空在燃烧，连元素力都变得狂躁不安。

一种纯粹的、积累已久的暴怒，如同地壳下不断加压的熔岩，在他古老的躯体和灵魂中酝酿、膨胀。每一次无谓的侵扰，都在为这暴怒添上一把柴；每一次被迫中断的沉眠，都在让这暴怒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。他开始主动巡视自己的领地，赤红的竖瞳如同扫过焦土的死神之眼，任何胆敢踏入边界的气息，都会引来他毫不留情的、灭绝性的打击。他的吐息更加狂暴，龙炎所过之处，空间都为之扭曲、融化。他不再仅仅满足于驱逐或杀死入侵者，有时甚至会追逐出去，将那些胆敢冒犯的魔神连同其领地一起，化为一片燃烧的废墟。

恐惧，开始在更广阔的范围内蔓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