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超：业务球员居然去了拜仁？ 鲜花和镜头

首都机场的国际到达大厅像个沸腾的火锅。红底黄字的横幅从天花板垂下来，“欢迎国青队载誉归来”几个字被闪光灯照得发亮，记者们举着长枪短炮，把出口堵得水泄不通，连空气里都飘着股焦灼的期待。

童武背着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，被高天用拐棍悄悄捅了捅后腰。“看左边，”高天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带着点笑，“你爸妈来了。”

童武猛地转头，看见人群里有个熟悉的身影——父亲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，手里攥着束皱巴巴的康乃馨，花瓣边缘都蔫了。母亲站在旁边，正踮着脚往出口望，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，像团干枯的蒲公英。

“爸！妈！”童武突然喊出声，声音在嘈杂的大厅里像道惊雷。

父亲的手明显抖了一下，康乃馨掉在地上，花瓣散了一地。他弯腰去捡，却被母亲一把拉住，两人跌跌撞撞地冲过来，隔着护栏就开始哭。母亲的眼泪打在护栏上，像串断了线的珠子，父亲只是红着眼圈，一遍遍地说“回来就好，回来就好”。

童武的鼻子突然酸得厉害。他想起临走前，母亲往他包里塞煮鸡蛋，说“路上吃”；想起父亲在电话里说“别惦记家”，却在挂线前偷偷问“钱够不够花”。原来所谓的“牵挂”，就是你在巴西的球场上奔跑时，他们守在电视前，连呼吸都跟着你的步伐。

“叔叔阿姨好。”高天拄着拐凑过来，把自己手里的向日葵递过去，“这花比康乃馨精神，配得上童武的进球。”

母亲接过向日葵，花瓣上的水珠蹭在她手背上，凉丝丝的。“小天也受苦了，”她摸着高天的胳膊，眼圈更红了，“看这腿，都瘦了。”

正说着，一群记者涌过来，麦克风差点戳到童武脸上。“童武！请问世青赛第四对中国足球意味着什么？”“高天！你的膝盖恢复得怎么样？会影响后续的职业生涯吗？”“郑指导！下一步有什么规划？”

问题像冰雹似的砸过来，童武张了张嘴，却不知道该说啥。他看着父亲蹲在地上，一片片捡着散落的康乃馨花瓣，突然觉得那些荣誉、那些镜头，都不如这满地的花瓣实在。

“让让！让让！”郑指导挤过来，把他们护在身后，保温杯里的茶水晃出来，溅在记者的摄像机上，“孩子刚下飞机，累坏了！有啥问题明天去训练基地说，今天先让他们回家！”

老教练的嗓门比平时大了三倍，震得人耳朵嗡嗡响。记者们被他唬住了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，让出条道来。童武赶紧扶着高天，跟着父母往外走，向日葵的花香混着母亲的眼泪味，在人群里慢慢散开。

停车场里，张磊开着辆破旧的面包车等在那儿，车身上还贴着“盐城体校”的字样，被岁月磨得快要看不清了。“上车！”他探出头喊，门牙缺了颗——是上次跟人踢球时撞的。

童武把高天扶进后座，父亲坐在副驾驶，手里还攥着那束捡起来的康乃馨，花瓣掉得只剩一半。母亲挨着童武坐下，拉着他的手不放，指尖的茧子蹭得他手心疼。

“饿不饿？”母亲从包里掏出个塑料袋，里面是煮鸡蛋，还温乎着，“我凌晨三点起来煮的，怕你路上没的吃。”

童武剥开鸡蛋，蛋黄的香气在车厢里弥漫开来。他突然想起在巴西的最后一晚，高天说“还是家里的鸡蛋好吃”，现在才明白，好吃的不是鸡蛋，是“家里”这两个字。

面包车往市区开，路过天安门时，张磊特意放慢了速度。晨曦中的天安门城楼红得发亮，国旗在风里飘，像团醒目的火。童武看着窗外，突然觉得眼眶发烫——他们在巴西的球场上拼尽全力，不就是为了能让这面国旗，在世界的舞台上更亮眼一点吗？

“周教练让我给你带句话，”张磊突然开口，“说等你歇过来，回体校踢场球，给孩子们当当榜样。”

“一定去。”童武点头，把鸡蛋递给高天，“你也去，带伤也得去。”

高天笑着接过鸡蛋，咬了一大口：“行啊，让那帮小子看看，啥叫真正的中场核心。”

车厢里的人都笑了，笑声把面包车的颠簸声都盖了下去。童武看着高天被蛋黄沾到的嘴角，看着父亲手里那束残缺的康乃馨，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，突然觉得，所谓的“荣耀”，从来不是站在领奖台上的瞬间，是有人为你煮鸡蛋，有人帮你捡花瓣，有人在破旧的面包车里，陪你看一眼清晨的天安门。

训练基地的门口挤满了球迷，举着“童武加油”“高天挺住”的牌子，嗓子喊得嘶哑。童武下车时，有人扔过来一件球衣，上面签满了名字，还有人递来封信，信封上画着个小小的足球场。

“谢谢。”童武把球衣和信抱在怀里，突然不知道该说啥。他想起刚进国青队时，连球迷的面都见不到，现在却有这么多人记得他们的名字，这种感觉很陌生，却很温暖。

郑指导在旁边喊：“都回去吧！孩子们得休息！”他转身时，悄悄抹了把眼睛，被童武看见了——这个平时总爱骂人的老教练，原来也会哭。

回到宿舍，童武把背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掏出来。旧护腿板、巴西国旗、第四名的奖牌……最后是那张高天画的战术板草图。他把草图贴在墙上，正好对着床，这样一睁眼就能看见。

高天躺在床上，膝盖上敷着冰袋，正拿着手机看新闻，标题都是“国青队创历史”“童武高天闪耀巴西”。“你看这记者，”他笑着递过手机，“把你吹得跟球王似的。”

童武凑过去看，照片上的自己在球场上射门，表情狰狞，头发被汗水粘在脸上，一点也不像球王。“写得不对，”他嘟囔，“那球是你传得好。”

“知道就好。”高天收起手机，闭上眼睛，“我先睡会儿，醒了咱去吃涮羊肉，我请客。”

童武点点头，坐在床边看着他。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，在高天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，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小的阴影。他突然觉得，不管外面有多少鲜花和镜头，多少赞美和期待，只要回到这里，回到这个有兄弟、有足球、有涮羊肉的地方，就什么都不怕了。

窗外的球迷还在喊，声音远远传来，像首温柔的歌。童武拿起那块第四名的奖牌，在阳光下看，虽然不是金银，却闪着独特的光。他知道，这只是个开始，更难的路还在前面，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，有这些爱他们的人，再难的路，好像也能一步步走下去。

（本章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