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超：业务球员居然去了拜仁？ 特训

试训进入第二周，郑指导突然宣布加练负重跑。当助理教练把绑着沙袋的背心扔到童武面前时，他掂了掂——至少十斤重，勒在身上像背了块石头。

“国青队不是省队，”郑指导抱着胳膊站在跑道边，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“你们要面对的是欧美球员，人家平均体重比你们重十公斤，不练负重，上去就是被撞飞的料。”

高天挑了件最小号的背心，套在身上试了试，嘴角撇了撇：“这玩意儿能跑？”

“跑不了就滚蛋。”郑指导的声音没起伏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。

第一圈，童武还能跟上节奏。沙袋压在肩膀上，每跑一步都像拽着块磁铁，肺里像塞了团棉花，吸不上气。高天跑在他前面，步伐有点踉跄，染成闷青色的头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。

跑到第五圈，有人掉队了。是个从浙江队来的小个子，蹲在地上吐，背心扔在旁边，像只泄了气的气球。郑指导看都没看他，只是吹了声哨：“掉队的，自动淘汰。”

童武的腿像灌了铅，每抬一步都要咬着牙。他想起在盐城体校，王教练让他们绑着沙袋练折返跑，那时的沙袋只有五斤，他跑两圈就瘫了，老周骂他“软蛋”，拽着他的胳膊往前拖。现在没人拽了，他只能自己拽着自己。

“还有三圈！”林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，他的呼吸也乱了，但步伐没乱，“想想你的旧球鞋，它能撑，你就能撑！”

童武猛地抬头，看见看台上的布包——他又把旧球鞋带来了。阳光照在布包上，像块暖玉，他仿佛听见鞋钉蹭过草皮的声音，带着股不服输的劲。

他深吸一口气，把沙袋的重量往肩膀下压了压，像是要把那股沉劲变成往前冲的力。最后一圈，他超过了高天，超过了林舟，第一个冲过终点线，扑倒在地上时，背心的带子崩断了一根。

郑指导走过来，踢了踢他的腿：“起来，还有力量训练。”

童武趴在地上，看着自己的影子在跑道上抖，突然笑了。这负重跑比一万五千米累十倍，却也痛快十倍——就像把一块铁扔进火炉，烧得越狠，淬出来的钢才越硬。

力量房里摆满了器械，杠铃、哑铃、卧推架，闪着冷硬的光。助理教练是个体格壮硕的退役运动员，指着卧推架说：“每组推十个，三组，重量自己选。”

高天选了六十公斤的杠铃，躺在架子上，脸不红气不喘地推完了三组，引来几个队友的叫好。他从卧推架上下来，瞥了童武一眼：“试试？”

童武走到四十公斤的架子前，深吸一口气，握住杠铃。刚把杠铃举起来，胳膊就抖得像筛糠，推到第三个，杠铃“哐当”一声砸回架子上，震得他虎口发麻。

“四十公斤都不行？”高天的声音带着嘲弄，“省队的训练量就这？”

周围的人都笑了。童武的脸发烫，抓起哑铃想找补，却被助理教练按住了：“别急，循序渐进。先从三十公斤开始，每天加五公斤。”

童武点点头，拿起三十公斤的杠铃。这次他推得很慢，咬着牙数着数：“一、二、三……”汗水滴在杠铃上，洇出小小的圆斑。

高天没再笑话他，转身去练深蹲了。童武推完三组，胳膊酸得抬不起来，却觉得心里踏实——他不怕慢，就怕站着不动。

中午吃饭时，童武端着餐盘坐在角落，扒拉着米饭。林舟端着盘子过来，往他碗里夹了块排骨：“力量这东西，急不来。我刚进国青时，卧推还不如你呢。”

“真的？”童武抬头。

“骗你干啥。”林舟啃着排骨，“我爸是举重教练，以前天天逼我练力量，我跟他对着干，结果进了国青，被助理教练训得跟孙子似的。”他指了指高天，“那小子从小练散打，力量是比咱们好，但他灵活性不如你，各有各的长项。”

童武看着碗里的排骨，突然有了劲。他扒拉着米饭，把排骨啃得干干净净，骨头都嚼出了味。

下午的技术训练，郑指导让练“头球”。高天站在禁区里，跳起来能轻松够到横梁，头球顶得又准又狠。童武跳起来，指尖刚能碰到球，顶出去的球软趴趴的，像没气的气球。

“你这头球，还不如女生。”高天落地时，故意踩了踩童武的影子。

童武没理他，弯腰捡球。他知道自己身高不如人，弹跳也差，在盐城很少争头球，可国青队的战术里，头球是重要的一环，他不能总躲着。

他退到禁区外，助跑，起跳，用额头蹭向飞来的球。球歪歪扭扭地飞出去，没出边线，也算进步。林舟在旁边喊：“不错！再来！”

那天下午，童武练了一下午头球，额头上撞出个红印，像贴了块劣质膏药。但他终于能把球顶到自己想去的方向了，虽然还没力道，却比刚开始强多了。

晚上的战术分析会，郑指导把一块大黑板搬到会场中央，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箭头和圆圈。“这是巴西U20的战术图，”他用粉笔敲着黑板，“他们擅长‘三角传递’，中场三人一组，像个三角形，球在哪，三角形就移到哪，你们给我看明白，明天要模拟他们的战术。”

黑板上的箭头像迷宫，童武看得头晕。他在盐城靠的是直觉跑位，哪懂什么“三角传递”，连最基本的“4-3-3”和“4-2-3-1”都分不太清。

“童武，”郑指导突然点名，“说说看，这个三角形的弱点在哪？”

童武猛地站起来，脸涨得通红：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
“不知道？”郑指导把粉笔往桌上一摔，“整天就知道跑，脑子是摆设？巴西队的三角传递看着密，其实两个三角形之间有空当，就在这！”他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个叉，“你跑位快，就该往这插，懂不懂？”

童武的手指抠着裤缝，点了点头。周围的人没笑，大概是看他练得太狠，不忍心了。

散会后，林舟把他拽到器材室，掏出个笔记本：“我给你画了简易图，你看，三角传递就像三个人搭积木，搭得再牢，也有缝，你就当自己是根针，往缝里钻。”

童武捧着笔记本，上面的箭头画得简单明了，旁边还标着“童武跑位路线”。他鼻子有点酸，想说谢谢，却被林舟按住了：“谢啥，以后你多跑点，我就少跑点，公平交易。”

那天晚上，童武在宿舍里对着战术图看了半夜。他把三角形之间的空当标出来，用红笔写着“插”，旁边画个小人，跑得飞快。高天从上铺探下头，看了一眼：“别费劲了，你不是这块料。”

童武没抬头：“试试呗。”

高天翻了个身，没再说话。但童武听见他叹了口气，像在可惜，又像在佩服。

模拟巴西队战术的对抗赛，童武踢得像个无头苍蝇。高天和林舟在中场搭“三角形”，球在他们脚下传得飞快，他想往空当里插，却总慢半拍，要么被断，要么越位。

“你跑反了！”郑指导在场边吼，声音劈了叉，“空当在左边，你往右边冲啥！”

童武的脸发烫，站在原地，不知道该往哪跑。高天跑过来，把球塞给他：“往我身后插，我给你传！”

童武愣了一下，助跑，插向高天身后的空当。高天果然一脚直塞，球像贴地的箭，刚好落在他脚下。他不等球停，一脚推射，球擦着立柱飞进了球门！

1-0！

替补席上有人鼓掌，林舟冲他竖了个大拇指：“这就对了！”

童武喘着气，看着高天，高天别过头，假装看风景，嘴角却偷偷往上扬了扬。

那场比赛，红队3-2赢了。童武虽然只进了一个球，却跑对了五次空当，每次都给队友创造了机会。郑指导在赛后总结时，没点名表扬他，却在战术板上画了个圈：“这个跑位，值得所有人学。”

童武坐在下面，摸着额头上的红印，心里甜滋滋的。他知道，自己离“留下来”又近了一步。

试训的日子一天天过，淘汰的人越来越多，宿舍渐渐空了。童武的名字始终在名单上，没被划掉，也没被特别表扬，像根不起眼的钉子，牢牢钉在那里。

他还是每天最早去训练场，最晚离开。晚上的力量房，总能看见他的身影，举着杠铃，咬着牙，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。高天偶尔会来，两人不说话，各练各的，却像有种默契——你练你的卧推，我练我的深蹲，谁也不输给谁。

有天深夜，童武加练完头球，往宿舍走。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他看见器材室的灯还亮着，推开门，高天正趴在地上做俯卧撑，汗水把地板洇出一片深色。

“还练？”童武问。

高天没抬头，声音闷在胳膊里：“你不也没睡？”

童武笑了，脱了鞋，趴在高天旁边，跟着做俯卧撑。两人的影子在灯光下贴在一起，像两块较劲的石头，又像两块互补的拼图。

“其实……”高天突然开口，“我爸是足协的，他们都说我是靠关系进来的。”

童武没说话，继续做俯卧撑。

“我戴护身符，是我妈求的，她说让我争口气，别让人看不起。”高天的声音有点抖，“我跟你较劲，不是因为你差，是因为你比我拼，我怕输给你，更怕输给那些说我靠关系的人。”

童武停下动作，看着高天通红的耳朵：“我以前在巷子里踢球，他们都说我踢不出名堂，说我家穷，买不起新鞋。”他指了指窗外的布包，“我带旧球鞋来，就是想告诉他们，我能行。”

高天抬起头，月光照在他脸上，没了平时的横劲，像个需要人认可的孩子。

“以后……”高天挠挠头，“我教你头球，你教我跑位？”

童武笑了，露出两排白牙：“行啊，不过你得请我吃鸡腿。”

高天也笑了，笑得像个傻子，闷青色的头发在灯光下闪着光。

那天晚上，器材室的灯亮到后半夜。两个少年躺在地上，看着天花板，聊着各自的足球梦，聊着家里的事，聊着那些不敢对别人说的慌张和倔强。

童武知道，高强度的特训还没结束，后面还有更难的挑战。但他不怕了，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跑，身边有了愿意传球的队友，有了较劲又互助的对手，还有那双始终陪着他的旧球鞋。

明天的太阳升起时，他还要去练负重跑，练头球，练那些他曾经不擅长的东西。因为他想留下来，想穿上印着“中国U20”的球衣，想让所有人知道，从苏超来的小子，不止会跑，还会踢好每一脚球。